作者小楼

【江湖少年】酉貀异闻录26

四大名门10

这一章,我都快写哭了……总有一种“你们说的每句话,都将成为呈堂证供”的既视感……我大概是太入戏了……

 

到了晚上,梁公按照少主安排,特地在云栖坞设下酒宴。此处既可观竹也可观水,凉风习习,皓月当空,正是一处附庸风雅之地。陈宥维四下看了看,笑道:“少船主品味见长。”

李汶翰此时已沐浴更衣,内穿月白中衣,外批一件靛青滚雪边的对襟大袍,额发对鬓分开,编成小辫全部束于高高梳起的发髻中,额上还压着一条镶嵌着珍珠与宝石的蓝底抹额,一看就是很有钱的样子,俱是梁公等人不落下尘的自作主张。

这就难怪管栎一看到他,就在一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起来。

李汶翰好奇:“管兄这是做什么?”

管栎不好不回答,于是笑道:“今日也算是一番奇遇,心有感慨,记录一二,已做后世留存。”

李汶翰奇道:“你还会著书立说啊,让我刮目相看。你写到我了吗?怎么写的?我要瞧瞧。”

于是非要凑上去看。管栎不躲不闪、不卑不亢地给他看了,只见小本子上一手端正的蝇头小楷,上面写着:“……偷袭不成,被人截获,只得讪笑掩饰……”

李汶翰不满道:“我哪有那么猥琐?你就不能美化一下?”

管栎淡淡道:“史笔如刀。少船主好自为之。”

李汶翰觉得他话中有话,正要辩驳,却被陈宥维揽着肩拖走了。
“今日既是江湖宴,便遵了江湖的习惯。这里没有君臣,你便随我坐了主席吧。”说罢挽着他的手一直走到主席坐下。李汶翰抬眼望去,看到管栎、胡春杨、夏瀚宇三位名门依次坐了左席,嘉羿与何昶希坐了右席。姚明明依然还是猫态,懒洋洋地趴在陈宥维的左手边。团子被管栎按在右手边胡噜着毛,也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。一猫一狗一黑一白,看上去闲趣十足。席间只有梁公还在犹豫着,要不要把少主的食皿往主席上悄悄推一推……李汶翰轻轻一笑,大大方方道:“你说没有君臣就没有君臣,梁公,把我的食皿拿过来吧,我来陪宥维浮一大白!”

梁公看见自家少主坐在主席上,器宇轩昂、渊渟岳峙的样子,丝毫不逊旁边的皇子皇孙,差点撒下两滴浊泪,连忙把食皿都换到了主席。

于是分定席位,大家一起干了三杯黄酒,每个人脸上都泛起了桃花色。

大家年龄都差不多,一时间推杯换盏,谈笑风生,甚是逍遥。月色映着竹林飘散淡蓝烟雾,溪水流下山岗叮咚错落有声,端是好风雅,好景致!酒过三巡之后,李汶翰就有了些醉态,对小厮们一挥手:“把灯拿上来!”

一时片刻,侍女小厮们鱼贯而入,手中捧着一个个风筝样的东西。“孔、明、灯——”李汶翰跳起来,率先拿过侍女手中扁扁的孔明灯,展颜笑道:“孔明灯一个人可放不起来,谁来助我?”

陈宥维撑着腮,淡淡一笑,正要作声,忽然听见旁边一人抢先道:“我来助你。”

嘉羿拍拍衣摆站起来,快步走到李汶翰身边,拽起了另一个角。

“我来。”胡春杨应声而起,拽起了另一个角。

李汶翰回头又看了看陈宥维。陈宥维摊了一下手,苦笑道:“似乎已经没有位子了。”

李汶翰狡黠笑道:“还缺个点灯的。”

陈宥维抚掌笑道:“果然缺我不可。”于是站起身来,接过侍女们递过来的油松枝,对着孔明灯下方的蜡烛点去。管栎、夏瀚宇、何昶希也一起起身,自发组成另一组,点灯竞赛。管栎不知使了什么技法,竟让他先点好了灯,一只孔明灯悠悠荡荡向着空中飞去。

“快点快点,不可输了!”李汶翰着急催着陈宥维,甚至嘟起嘴呼呼帮他吹气,仿佛能助燃似的。陈宥维倒是不慌不忙,稳稳当当点燃了蜡烛,孔明灯慢慢充实起来,摇摇欲飞。李汶翰正要放,却又被陈宥维拽住了。“先许愿,许好了才放。”

李汶翰急忙道:“先说好啊,我家的规矩是——许愿一定要说出来才灵。所以大家一定都要大声地说出愿望,万一……我帮你实现了呢?”

陈宥维微笑着说:“你的愿望是什么?”

李汶翰大声道:“我,李汶翰,愿望是——发大财!”他对着陈宥维眨眨眼睛,“怎么样?很容易实现吧?很想帮我实现吧?”

陈宥维笑不吱声:“并不很想。”

李汶翰不在意地笑了笑:“那你呢?你的愿望是什么?”

陈宥维看了看孔明灯,又看了看对面被孔明灯照亮了面孔的那人,缓缓道:“驰志伊吾,国泰民安。”

李汶翰听得明白,轻轻点了点头,评说道:“好愿望。只是有些辛苦啊。”

陈宥维也是淡淡一笑: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。”

李汶翰听到这句昔日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,心不由怔了怔,随即轻笑出声,然后望向嘉羿:“嘉羿呢?把你的愿望说出来罢。”

嘉羿望向陈宥维:“我也好想说‘明知不可为而为之’,可惜被说了。那我就换一个吧。”

他双手扶着灯,被烛火照亮的面孔上有着淡淡的决绝:“求仁得仁,虽死无悔。”

李汶翰睁大眼睛:“小子不得了啊!你看上哪家小姐了?我随一份彩礼,帮你求婚去吧!”

嘉羿的气顿时就泄了:“哎呀不是那个‘人’啦,是仁慈的‘仁’。我很认真的,你不要捣乱!”

李汶翰嘻嘻笑道:“好啦好啦不捣乱。杨杨呢?我要听你的愿望。”

胡春杨也是认真注视着火光,郑重其事地开口道:“陌上花开,可缓缓归矣。”

李汶翰怔了怔:“这是愿望吗?”

胡春杨把目光转移到他的脸上,语气仿佛有千钧重:“是。”

李汶翰心下黯然。心想他宗族受难,归家无期,果然是“陌上花开迟迟归”,不由很想抱抱他。“从今而后,我就是他的家人。”他暗暗下定了决心。

那边管栎他们也是重新点了一盏灯,重新加入许愿的行列。管栎大声道:“我的愿望从未变更,俱是‘荡涤妖邪,匡扶仙门’。这就是我此志不渝的愿望!”

顺序转到了夏瀚宇处,他想了想,只说了两个字:“子期。”

李汶翰奇道:“是伯牙与子期的子期吗?你在管栎身边这么辛苦的吗?”

管栎怒道:“你闭嘴!”

夏瀚宇摇摇头道:“千金易得,知音难寻。”便不再作一声。

最后轮到何昶希,他也是懒得想了,干脆说:“那我就祝你们每个人的愿望都能实现好了。”

李汶翰哈哈大笑:“正该如此!”于是双手一松,孔明灯飘飘荡荡向着夜空飞去。

紧接着,越来越多的孔明灯带着一个个美好的愿望飞上了夜空。黑猫懒洋洋地拍打着尾巴,轻轻发出咪呜的撒娇声。团子趴在自己的前爪上,仰头望着夜空,眼神从未有过的安宁,也从未有过的专注。

月下松岗,夜宿千灯。这一刻久久地印在少年们的脑海里,过了很久很久以后他们才发现,那是他们共同的记忆中,最美好的时刻。

心无旁骛地,做着最美好的梦。

“感觉乘着这些灯笼,就可以去月亮了。”李汶翰望着渐渐飞远的孔明灯,富足地叹笑道。

“我欲乘风归去,又恐琼楼玉宇,高处不胜寒。”陈宥维淡淡吟道,转过头来看着他,“你不怕吗?”

“怕什么?高处不胜寒吗?”李汶翰淡淡笑道:“我只怕此生无虞,寸功未建,碌碌无为过一生。”
陈宥维转过头,看着月色下那张恣意张扬、年轻气盛的脸,细细端详了片刻,而后笑道:“这一路走来,琴师都在惦记着要与你合奏一曲。不知今日我们可有耳福?”

李汶翰欣然同意。于是命人也搬来了自己的琴,与夏瀚宇的焦尾琴对面而立。“待奏何曲?”

夏瀚宇定定地看着他,眼神飘忽了一会儿,然后道:“《高山流水》。”

李汶翰哑然失笑:“你还真当我是子期啊!好吧,今日既满足了你的西瓜蛋炒饭,高山流水又何妨?一起奏来!”

于是两人合奏——峨峨兮若泰山,洋洋兮若江河。两人都是身负武功之人,有知己之心,也有较量之意,直把此曲奏得是大开大合、铿锵有力。夏瀚宇平日里一副自视甚高、沉默寡言的样子,一旦奏起曲来,竟隐隐有了狂态,颇有“天下之大舍我其谁”之豪情万丈。李汶翰被他激得兴起,也是奏得金戈铁马、风云际会,丝毫不落下乘。一时曲终,场上诸人俱是心摇神驰,神志恍惚。一时间,皓月当空,山林寂静,时空仿佛静止。

陈宥维微微笑着,望向夏瀚宇:“琴师?”

夏瀚宇长叹一声,神色黯淡,沉默不语。

李汶翰正自奇怪,远远听见陈宥维笑叹道:“好罢。却要我做此人……”随着一声碎瓷之声,夏瀚宇低眉垂目,掌缘如刀猛得向下一斩,焦尾琴中忽然飞出无数琴弦,团团将李汶翰周身缚住!李汶翰大吃一惊,刚刚立起,忽然一阵天旋地转,体内真气狂泻,不由堪堪软倒。

“管栎?!”

李汶翰试着运了一下小周天,发现丹田内空空如也,竟是提前就着了道。他震惊地望向药师管栎,却见他玩着手中金杯,目光森冷地看着自己。

我待你们如上宾知己,你们却用诡法对我?!

李汶翰心下急怒,立即强行催动真气,勉强撑着右手要站起来。就在此时,一个东西流星似的飞来,“啪”的钉在他右肩上,这一口真气就再也提不起来了!

李汶翰无比震惊地看着贴在肩头仍震动不休的铜钱,再一点一点把目光及远,望着那人熟悉的身影——

“胡、春、杨???!!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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