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江湖少年】酉貀异闻录55
燎原大战11
（感觉大家都出去玩了，回帖也不多，点赞也不多，有点寂寞啊）
妫满门主一时悲恸，忍不住悄悄转身拭泪，等她再次转身时，却又换做一副冷静淡漠的样子，对李汶翰道：“吾儿能够辅佐你，也是他的幸运。你随我来吧。”
李汶翰任凭泪水滑落，也不擦拭：“我哪儿也不去。我要在这里等春杨平安喜信。”
妫满门主严厉道：“若问关心，我比你如何？连我都没有去看望，你又何必固执于斯？我冒险施法，使用移海通天术将你和春杨提来此处，你以为妖王不能觉察？只怕他已经在路上了！你若再要浪费时间，只怕连春杨的一番心血也要付之东流，我族覆灭之危就在今朝！”
李汶翰神色微动：“你用的是移海通天？你怎么会移海通天术？”
妫满门主定定地望着他：“我的移海通天术就是你教的啊，这本来就是你首创的功法，再传世于他人——你就是与天地同寿，与日月同辉，与妖王齐名的远古大神——凤皇啊！”
李汶翰神色方动，话锋已转：“这么说来，妖王果然就是那位了。”
妫满门主答道：“转世转到糊涂的也只有你了。妖王可是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想要阻挠灭杀你的。”
阻挠灭杀么？
那妖王的效率还真挺低的。
说到底还是想他为己所用，不能成事才要阻挠灭杀吧？
“传承之书！”
李汶翰忽然惊觉——两人突遭变故后就被移送到了这里，根本没有机会去拿传承之书。而今妖王就要追到，而他却丝毫没有长进，如何与实力全盛的魔君对抗？
“传承之书固然重要，不过有那人在倒也无妨……快跟我来！”
说话间妫满门主前面带路，飞快地带着李汶翰来到一间石室门口，一把推开了石门。一人早已等候在内，闻声立刻站了起来，望向他：“李汶翰——”
此人剑眉星目，身材高挑，端是一副好皮囊。
竟然是嘉羿！
可是，嘉羿怎么会在这里？
他不是应该在皇城闭门思过吗？
李汶翰正自惊讶，听见妫满门主对嘉羿道：“你叫他什么？我先前教你的，这就忘了？”
嘉羿又看了过来。
一时间，李汶翰心中仿佛有预感似的砰砰乱跳起来。那种久远的，熟悉的，仿佛融入血液之中的亲密感一浪接一浪地拍打过来，没过他的嘴，没过他的鼻，没过他的头顶……那仿佛沉睡在万千年前的记忆一瞬间开隙了一个小口——
嘉羿曲双膝，执古礼，向着面前的男子大声道：“凤皇神君，星宿前来报到！”
凤皇。
开天辟地就有的神物。
在神者称凤皇，在魔者大鹏鸟，在星象称朱雀。
凤皇身边有七位星官，史称井、鬼、柳、星（七星）、张、翼、轸——南方七宿。
星宿，居朱雀之目，主灾事。
但他却是凤皇最可靠、最信赖、最忠诚的部下。
嘉羿长跪在地，以为对方或者惊讶或者叙旧，总之应该有点啥。没想到对方却久久没有回应，于是直起半身望过去，只看见那个人的脸上腾起一团雾气，连那锋芒毕露的五官都变得柔和了，喃喃直道：“你是我的谁？”
嘉羿只不过也就比他早知晓一个时辰，此刻却如同教书先生一般循循善诱道：“神君，我是你的星宿。世世代代跟随你、辅佐你、守护你的星宿。”
那人眼中腾起更多的雾气，以至于看上去有种委委屈屈的感觉。他用一种很小的声音喃喃道：“你早就知道了是吗？只是瞒住我一个人了？”
那一定是错觉。
嘉羿想。
后世描述中的武皇绝无可能露出这般脆弱、无助，而又牵肠挂肚的样子。
嘉羿自小就知道有关他的传说。
他不知道自己从那里来的，自打有记忆起他就被养在山里，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住在一起。那些人整日里板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，行走坐立都是一板一眼，以至于小嘉羿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，以为世间之人皆是如此，连自己顽皮疯闹也会觉得罪恶滔天。
在他长到开鸿蒙的时候，有一天，他最怕的大师父忽然命他跪在一副画像前，要他磕头，要他发誓，一生一世要效忠画像上的人，舍生忘死，永不背叛。
小小嘉羿还不太明白“舍生忘死”是什么意思，只能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，望着画像上的人，喃喃道：“大师父，画像上的人是谁呀？”
大师父虽然说话永远是一个语速一个腔调，但不知为何却也带上了敬佩之气：“画像上的人就是你的师祖，大家都叫他武皇。”
小小嘉羿越发迷茫了，细声细气说道：“可是，师祖爷爷看上去不太需要我守护……”
画像上的人有着铜铃般的眼睛，肥厚的双唇与宽大的下巴，络腮胡须一直垂到了胸口。他挺着大腹便便的肚子，左手打神鞭，右手挽星弓，左脚踩着一只小鬼，右脚踏着一只凶兽，端是威风凛凛、凶神恶煞。与底下跪在地上懵懵懂懂的幼稚孩童形成了鲜明对比，以至于不苟言笑的大师父更加沉默了……
“你师祖虽然看上去威风，其实是个纸老虎，戳戳就倒了。”
“纸老虎？”孩童露出越发不解的表情。
“嗯。他腰不太好。”
“他腰不好。”孩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。
似乎重点有点偏。
大师父咳嗽两声，板起面孔道：“总之，以后若见到师祖，一定要全力守护，不离左右，知道了吗？”
小小嘉羿乖乖地点点头，又问道：“师祖在闭关吗？为何我从未见过师祖？”
“他……去了很远的地方，特地画了这幅画留给你，以便日后相认。”
小小嘉羿用力地点点头：“师祖如此神威，嘉羿瞧一眼就不会忘记！”
“……那就好。”
“那我什么时候才会见到师祖？”
“等你学好了本领。该见到的时候，自然会见到。”
后来，嘉羿就在一团“师父”的悉心指导下，暴风成长。
“嘉羿嘉羿，过来练功啦！”
“嘉羿嘉羿，过来练箭啦！”
“嘉羿嘉羿，这本书一定要倒背如流。”
塞到嘉羿手中的书叫做《酉貀异闻录》，是个很好看的话本子，嘉羿如痴如醉地通读了好几遍，果然做到了倒背如流，于是去找大师父。
“大师父，书中的武皇就是师祖吗？”
“没错。”
“他好厉害！好威风！好神通！我真是佩服到五体投地，想要早点见到师祖！”
“说得好。等到你真的见到他，记得你曾经在香案前发过的誓言。”
“肯定不会忘的！燎原大战中师祖如此英武，为了天下苍生枉顾个人安危，连自己的腰都坏掉了，我一定鞍前马后好好伺候，让师祖安度晚年。”
大师父怔了片刻，艰难道：“你师祖的腰……不是因为燎原大战坏掉的……算了，以后不要当着他的面说他腰不好，他很忌讳的，晓得不？”
“晓得了。”
“当着面的时候，闭着眼睛夸他好就行了。”
“当着面的时候，如何能闭眼睛？”
“……”
“师祖就是好啊，不用闭眼睛也能夸出来。”
“……那就好。”
“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师祖？”
“等到你学好本领以后。”
于是嘉羿就对着那副师祖亲笔画像，没日没夜地练功和练箭，让自己配得起站在师祖的身边，成为他可信赖的人，成为——他的守星。
这是他毕生的信念与守望。
带着他走进那道光里。
带着他来到他的身边。
那一刻。
嘉羿才知道自己被传说中的师祖骗得有多惨。
不过没有关系。
嘉羿看着面前眼睛里蒸腾起雾霭水汽的这个人。
心中只有一个声音——
他是需要被照顾的人。
而我是他可以依靠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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