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江湖少年】酉貀异闻录56
燎原大战12
（今天是除夕，提前发文，祝大家新春快乐！甜甜的一章，比心！）
那两人你看着我，我看着你，看得似乎没完没了了。妫满门主忽然皱了眉头。
她能够感受到妖王的魔气正在飞快聚拢——他正在通过移海通天术遗留的痕迹，探知他们准确的位置。妖王追踪到此处只是时间问题，不能再耽搁了！
她立刻道：“等你们回去再互诉衷肠吧。妖王马上就要追来了，我们必须马上完成传承之礼，让凤皇继承神力，才有可能对抗妖王。”
李汶翰精神一振：“如此一来，我便可以和妖王抗衡了。”
妫满门主毫不犹豫地答道：“并不能。”
李汶翰：“……”
然后她又露出一个轻淡的笑容：“不过妖王要是只想催驭魔气来吓唬人，那就是痴心妄想了。”
凤皇的传承之礼，需要他默诵传承之书首页上的铭文，以获得火凤之力的传输灌注。只因凤皇是天地所生，神力无比磅礴巨大，稍有不慎就可能神经错乱、经脉寸断，所以必须由守星一旁看护，施以回旋保护之责。如今虽然没有拿到传承之书，但妫满门主作为世代收藏传承之书的先知，早已将篇首铭文烂熟于胸，可以作为另一支守卫力量，助传承之礼功成。
如此事不宜迟，三人分坐室内，关闭门户，嘉羿持剑守护在旁，李汶翰莲花座坐于室中心，而妫满门主则坐于他对面，将右手捏做拈花指，食指抵在他眉心处，心中默念铭文。李汶翰闭目端坐，忽然间身子一震，只感觉闪着光的铭文自眉心处源源不断地输入自己体内，沿着自己的小周天自行旋转了起来！
妫满门主还默默注入一股法力，帮助李汶翰梳理经脉，扩展丹田，以准备神魔之力的强力灌注。而就在这时，嘉羿的眼睛忽然睁开了。
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，一股魔气正在以气吞山河之势，铺天盖地地涌来，想要抢在最后一刻阻碍这场传承，给予李汶翰重击！
而那两人闭着眼睛仿佛没什么动静，姿势也没有任何变化，而妫满门主的额角已经出现了汗迹，而李汶翰的眉头时不时皱起，说明运功已经到了关键处——万万不能让妖王破坏。
嘉羿抽出长剑，横于面前，两指从剑身处毫不犹豫地划过，鲜血立刻涌了出来。他眉头都没皱一下，就把双指从唇间抹过，借着血气默念铭文——他生生世世就是凤皇的守星，身上也沾染了很多他的气息，此刻以鲜血催动法力，正是要诱导妖王攻击自己。
就在嘉羿念完一遍铭文，忽然脸色变得煞白，几乎当即就要吐出一口鲜血来！他睁开眼睛，看见团团黑气已经将自己围住，刚才推向自己的那一股巨力正是这团黑气所为。嘉羿将那口鲜血强行咽了下去，看着那团黑气分出一条触手，沿着他的身体慢慢爬到了脸上，仿佛在抚摸他的五官。而嘉羿感受到的，则是冰雪一般彻骨的凉意顺着身体爬过，经过之处迅速结冰成霜，心中一股悲痛欲绝的情绪弥漫上来，勾勒出心底最深的恐惧，刺激的他立刻就要大叫出来。而嘉羿也只是死死咬着牙关，不发一声。
那黑气在他脸上徘徊了片刻，一个冰凉阴森的声音自嘉羿身体里传了出来。
“你不是凤皇。”
自己的身体里怎么会有另一个声音？嘉羿只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那股强大的黑暗意志力吞噬了，却还依然梗着脖子和心中的那个声音对话。
“我是。”
“你是谁？”
随着身体里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，嘉羿只感觉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手捏在了一起，那口鲜血再也忍不住，噗的一声吐了出来！
与此同时，那厢的李汶翰也弯下腰，噗的一声吐出鲜血来！
妫满门主立刻睁开双眼：“神君！”
嘉羿假身御敌，作为主君的他如何不知？只因法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，马上神魔之力就要灌注到他的身体里，稍有不慎就会神魂俱灭！而他竟然在此刻分神，被巨大的神力拍出了一口鲜血！
（我绝不能功败垂成。）
（我绝不让嘉羿危险！）
李汶翰振作精神，重新梳理神识，让自己的丹田空成了一片小小寰宇。而这时，他仿佛看到了陈语菡，就那么娇俏地坐在他对面，手中还把玩着一缕秀发，放在自己鼻翼下方，嘟着嘴夹住，滑落之后嘟着嘴又夹住，玩得不亦乐乎。
李汶翰：你怎么来了？
陈语菡：不是你唤出我的么？
李汶翰：你速速离开，马上就要有神力灌下，不小心你就会灰飞烟灭的！
陈语菡：你决定好了？
李汶翰：什么？
陈语菡：接受传承之力。
李汶翰：势在必行。
陈语菡：你转世已久，大约是忘记了。远古的记忆其实并不好，这世间本来就是黑暗多过光明，战乱多过太平，杀戮多过温情，恶多过善。
李汶翰：我受得住。
陈语菡：当你的力量无穷大的时候，你会觉得责任也无限大。你的情感会变得渺小，你的使命会被放大，你将不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，而变成替天行道的工具……即使这样，你也愿意吗？
李汶翰：所以，我所有的前世，都以身殉国了，对吗？
陈语菡：是的。
李汶翰：那我现在的选择也不会改变。
陈语菡：你真是这天下最古板的老怪。真无趣，我以后再也不问你啦。
李汶翰：你问过很多遍？你是谁？
陈语菡嘻嘻一笑，站起身来，背着手娇俏地走到他面前，歪着头看着他。
（我就是你啊。）
（我是你的传承之力。）
说话间，陈语菡的身体变成片片红羽消失了，而在她刚刚站着的地方，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光柱，这道光柱破晓一般直冲云霄，又从云霄折射回来，将李汶翰整个身形都笼罩在光柱之下！
李汶翰只觉得一股巨力自百会穴处直击而下，像是要把他全身拍碎一般强压下来，而后筋骨、肌肉、皮肤统统都像吹胀了的球囊一样鼓胀起来，仿佛一条石碾子在他的肌肤皮肉上反复碾压，将筋骨皮血碾成寸寸断断！犹自李汶翰曾遭遇过诸多重伤，此刻也再也不能忍受，发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嘶吼！
缠绕住嘉羿的那股黑气立刻就感觉到了，它毫不犹豫地放过了嘉羿，沿着地面爬向李汶翰正身处。而就在它爬过的地方，忽然绽开了朵朵红莲——那原本开在血池地狱里的红莲迅速从开花到全盛，又变成一朵朵业火焚烧殆尽。红莲与业火交替出现着，垂落在地上的衣衫忽然翻折出片片红羽，每片红羽的顶端又显出三条金线，端是华贵无端。这些红羽自衣角处迅速翻折，仿佛一条红浪翻上正主的身躯，让他全身上下都裹在了这样一身华贵无比、隐隐霞光的凤羽霓裳之中，而当那股黑气爬到他面前时，李汶翰眉心处的一道图腾已由血光金线勾勒完成，他倏然睁开双眼，与黑气直面刚在了一起——
“苍龙。”
他微微笑着，眉眼都是柔和悲悯之意，却仿佛站在高高的云端俯视苍生。
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黑气顿时不敢轻举妄动了，在他眼皮子底下盘旋片刻后，一个苍凉古意的声音响起。
“凤皇。”
“汝气盛而来，欲取吾命？”
“感君重生于此，与君远道而贺。”
李汶翰又笑了笑，眉眼越发温婉秀美。
“他日君王若相见，便是神魔归位时。退下罢。”
他声音柔柔弱弱，直若少年腔调。然而只是轻轻挥了挥手，那股黑气就仿佛被打散了一般，灰飞烟灭了。
嘉羿本来被那股黑气折磨地痛不欲生，此刻见李汶翰只挥了挥手，就击散了黑气，不由眼睛都看直了。然后看到他又看了看自己，也挥了挥手，忍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哆嗦。
他发誓并没有怕他，只是见他换上了华贵的衣袍，眉间出现了金红图腾，虽然人还是那个人，眉眼也还是那个眉眼，但整个人都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，仿佛要把人直压入尘土里……
李汶翰见他不动，又挥了挥手说：“嘉羿过来。”
嘉羿这才如梦方醒一般，连滚带爬过去，正要五体投地膜拜与他，忽然听见头顶上一个声音说：“你过来，到我身边来。”
嘉羿小心翼翼地近了少许，又近了少许，一直移动到快与他比肩而坐了。李汶翰才偏头看了看他，歪着身子靠在他肩膀上。
“累了。”
说话间已经闭上了眼睛，一副大战愈后的样子。
嘉羿：“……”
妫满门主撇了撇嘴，一脸嫌弃的样子：“凤皇虽然贵为远古大神，却性情天然，自带娇憨，千万年的老妖怪了却一点长进也没有，你就忍忍吧。”
嘉羿：“……”
但不管怎么说，嘉羿心中那一股卑微感慢慢沉了下去，消散不见了。他偏过头，看着靠在肩膀上的安静面孔，此前那股责任感再次油然而生——
我是他可以依靠的人。
无论此前、当下、将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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